寻匪记
葛大少让几个长工拿着扫帚,在屯子后面的大道上清扫起来。上面的浮雪扫光了,那两个胡子的脚印就露了出来。两个胡子的脚印,没有直接印在泥土路上,而是印在了大雪上。脚踩下的地方,雪都被踩实了,清扫的时候,旁边没被踩过的雪都被扫下去了,而被踩实了的雪则滞留在泥土路上面,还保持着鞋印的形状。大雪上的脚印,正好是两行。这么冷的天,屯子里的人都躲在家里猫冬呢,谁会出来呀?那两行脚印,肯定是那两个胡子的,错不了。
看完那两行脚印,俄军上尉再看葛大少,眼神可就不一样了,他带着一点钦佩,说:“放过你们了。”说完,他领着士兵拉着大炮就要往回走,葛大少却一把拦住了他,说:“你就这么空手回去,连一枪都没放,你们长官能放过你?”
上尉一听这话,也犯了愁。这时,葛大少凑在他的耳旁,嘀嘀咕咕地说了起来。上尉的脸色渐渐由阴转晴,竖起大拇指,一个劲儿地夸赞:“哈拉少,哈拉少!”
长工们都看呆了,这俄国人难道是给大少爷忽悠傻了?
俄国人拉着大炮走了,刚走出不大一会儿,不远处,就传来了“轰隆轰隆”的大炮声。屯子里的人们一看,只见那大炮正对着松花江中心的棉帽子岛,猛烈地轰炸呢。三轮炮弹轰下来,那个像棉帽子一样的小岛就被轰平了,小岛上的砖瓦泥土,被炸得满江面上都是。
这些俄国兵炸了棉帽子岛,是为了有战绩,回去好交差吧?不用说,这一定是葛大少刚才给挑唆的。这也太损了吧?棉帽子岛上还住着人呢。一个外号叫徐老怪的孤老头子,就住在棉帽子岛上唯一的一栋房子里。徐老怪平日以打鱼为生,性格很古怪,从不许别人靠近棉帽子岛。只要一有人靠近,他就挥舞着一把剁猪骨头的大砍刀,又喊又骂。即使这样,葛大少也不能借俄国人的手,把徐老怪给炸死吧?
智除匪患
屯子里的人们虽然心里嘀咕,但也知道是葛大少保住了大伙儿的命。第二天一早,天还没亮,葛家大院门前就挤满了人。有赶羊的,有拴猪的,条件不好的也拎着一棵大白菜。东西多少都是心意,人家葛大少冒死钻大炮筒子,救了全屯子,这就是天大的恩。
不大一会儿,葛家大门打开了,一个长工探出半个脑袋,说:“都回去吧。老爷和大少爷领着家里头的人,昨儿个半夜就都跑了。”
都跑了?大伙儿感到奇怪,就问为啥。那个长工从门缝中挤出来,关上了大门,说:“反正人都跑了,我就告诉你们吧。”
长工就讲了起来。
葛大少天天一个人去滑冰,每天都从三拐子湾一直滑到棉帽子岛。这些天,他发现,棉帽子岛上的人忽然多了起来,足足得有十几个。他是咋发现的呢?原来呀,棉帽子岛上有个茅厕,建在岛边的斜坡上,虽然有木板挡着,看不见里边的人,但便溺出来的东西,直接就落进了下面的江里。冬天,那些便溺出來的东西都冻在岛边上,不往前流。可这几天,那些东西竟然一直向前流,都流到了江面上。很明显,没有十几个人,不可能那么快就拉出那么多东西来。
葛大少滑冰的终点,离那个茅厕不远。刚看见的时候,他只是觉得奇怪,可是有一天,他忽然看见棉帽子岛上一个人背着一把大枪,在房子门口一闪,就不见了。
这里是大江上边,无猎可打,所以岛上的不会是猎人。能背着枪上这儿来,还一下子来了十几个人的,也就只有胡子了。
胡子上这儿来干啥呀?
葛大少细细一想,顿时吓出一身冷汗。这方圆几十里,只有葛家是大户,最有钱。胡子出来,不是为了“追秧子”就是“砸古丁”。这都是黑话,追秧子是绑票,砸古丁是入室抢劫。追秧子不大可能,葛大少天天出来滑冰,也没见哪个胡子过来绑他,那就只能是砸古丁了。胡子真要是来砸古丁,全家上下男女老少不全等着送命吗?
葛大少首先想到的就是报案。可警察都胆小得要命,压根不敢剿匪。一抬眼,葛大少看见了铁路边的电话线杆子,忽然有了鬼主意。他找来一根长长的竿子,对着电话线一下一下地拍打起来,终于把电话线给拍断了。
葛大少原本想,等修电话的俄国兵来了,给他们拿一袋子大洋钱,请他们去干胡子。没想到,还没等他去找俄国兵,那两个胡子就把一个俄国兵给毙了。俄军上尉领着人拉着大炮来了,葛大少眼珠子一转,又有了鬼点子,不但借着俄国人的手把胡子给炸死了,还把他们的老窝棉帽子岛也给炸飞了。
原来是这样啊!大伙儿这才恍然大悟,那个徐老怪并不是什么良民,而是个胡子,还是个看门护院的。他不让别人接近棉帽子岛,不是因为性格古怪,而是怕有人发现他们的秘密。
这时,有人问了,胡子都让俄国人放炮给炸死了,葛老爷和葛大少为啥还要跑?
长工一撇嘴,说:“这十几个胡子虽然死了,可别的胡子也都死光了吗?要是来报复,可咋整呢?”
大伙儿一想,可也是啊,这些个胡子,东山头上大当家的和西山头上二当家的是拜把子,南山头上三当家的和北山头上四当家的是连桥子,互相之间你来我往,狼狈为奸。
“唉!”大伙儿不约而同一声长叹。这个乱世啊,葛大少原先想要去哈尔滨干一番事业,葛老爷不允许,却没想到,一家人以这样的方式离开了……